學術背景與研討主題

 　　這次擬辦之國際學術研討會，將以「學生如何學習歷史」為主題。此一主題，看來似乎甚為平常，我們之所以選擇此一主題，最近出版之有關著作，予我們很大的啟發，這些著作亦有其學術背景，玆簡述如下：

 　　美國國家研究委員會（National Research Council）中的兩個委員會：行為和社會科學委員會及教育委員會，經兩年的合作研究，於2004年出版一本書：How People Learn: Brain, Mind, Experience, and School 中文譯本：《學習原理：心智、經驗與學校》（台北：遠流，2004）。就以中文譯本來看，三百五十頁的正文之後，我們看到了將近七十頁的「參考文獻」，可以知道它是以近幾十年來，有關學習的研究為基礎，綜合整理，撰寫而成的一本書。這是一本帶有總結過去的研究成果，檢討現況的缺失，提出改進調整的意見，以及指導未來走向的書。這本書提出了三個重要的觀念：一、學習不是在一張白紙上隨意作畫，所有的學習都受到先前經驗的影響；二、學習是讓學生在某個領域中朝著專家知識的方向前進；三、最好的教學方法，是老師如何引導學生獨立思考的方法。都是值得我們深思的重要概念。

 　　這本書的例子，集中在歷史、數學與科學（物理）三個方面，對於這三門知識的學習，探討較多。2004年，同樣的機構專門針對這三門知識的學習，又出版了三本書，這三本書的第一章和最後一章相同，都是對學習原理作所的基本介紹與最後總結。其他各章，就是從不同方面，對這門知識的學習，作了精細深刻的分析與探討，也舉出較多的例子詳加說明。就以歷史方面來說，美國國家研究委員會出版的這本書：How Students Learn History in the Classroom 其中第二章：Putting Principles into Practice : Understanding History , 作者Peter Lee，是英國倫敦大學教育學院的教授，就是把這三十年來歷史教學的主要理論作了深入淺出的說明，重點在第二層次概念（second-order concepts）與具體概念（ substantive concepts）的分析，指出歷史教學的基本原則。第三章：Putting Principles into Practice : Teaching and Planning，作者Rosalyn Ashby，Peter Lee和 Denis Shemilt，Rosalyn Ashby是英國倫敦大學教育學院的高級講師，Denis Shemilt是英國里玆大學的教授。這一章從頁78至頁179，長達一百頁，舉出清教徒與北美原住民的觸，以及St. Brendsn的航行為例，詳細說明如何利用證據來理解過去。第四章：”They Thought the World Was Flat? : Applying the Principle of How People Learn in Teaching High School History 作者Robert Bain 是美國密西根大學的助理教授，但他有25年的中學教學經驗。內容就如同題目，舉出「地球是平的嗎？」的問題為例，仔細討論如何引導學生學習。在歷史教學來說，這是一本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書。它非但對過去的有關研究作一總結，與認知科學建立聯繫，同是也對實際教學提出指導。我們相信這本書的刊行，歷史課堂教學理當出現新的局面，不是說它將改頭換面，煥然一新，而是在於老師為什麼要這樣教，學生為什麼要這樣學，都是有其道理可以做為依據，亦有程式可以依循。當然，從另一方面看，僅僅一本書，能夠發揮多大幼纂A著實令人懷疑；要靠一本書來改變長年積習，更是不大可能。所以，這本書也只是說明一些道理，指出一個方向，還有很多工作需要大家繼續努力。對我們來說，瞭解這本書中的主要觀點與論據，應是當務之急；如何運用於我們的實際教學，並作若干必要的調整，則是可以繼續做下去的工作。

 　　歷史教學的範圍廣闊，不是一、兩本書可以概括，釵h部份仍需要深入探討，仔細研究。近年出版的一些好書，我們都須注意，例如：Samuel Wineburg的 Historical Thinking and Other Unnatural Acts （中譯本將由遠流公司出版）Keith Barton和 Linda Lenstik合著的Teaching History for the Common Good以及Peter Seixas主編的Theorizing Historical Consciousness 等等，都值得研讀。尤其是台灣目前，歷史教學的實際情況，令人不能滿意的地方，所在多有，亟需改進。從理論入手，向先進學習，應是必須要走的途徑，也是最短時間可以見到成效的辦法。所以，我們除了注意最新的、最突出的研究成果之外，也應該注意到釵h傑出的有關研究，認真瞭解其中的深義，期能得到最多的認識與啟發。舉辦國際研討會，邀請專家親臨會場，現身說法，我們聆聽之餘，也可以發表意見，交流看法；較諸只是嬝狙挭y、論文，效果必然高出釵h。我們不妨把探討的重點置於兩個最為重要的方面，一是對學生學習歷史的時候，我們對於他們的認知能力能有多少了解；二是學生學習歷史，對於這一門知識，可以理解到怎樣的程度。

 　　關於前者，我們看到西方國家做過不少有關的調查，累積了不少的資料與數據，對於認識學生的認知能力，很有幫助。例如：歐洲於1994年與1995年對青少年的歷史意識與政治態度所做的調查，就是一項大規模的工作。調查報告於1997年在德國漢堡出版，書名為：Youth and History : A Comparative Survey on Historical Consciousness and Political Attitudes among Adolescents 主編者為Magne Angvic 和 Bodo von Borries 。除了主題之外，該書對於參與各國的歷史教育情況做了十分簡要的說明，可以讓各國之間對彼此的同異有了相當清楚的了解。此外，報告中也就學生對「歷史」這門課程的態度，以及與其他科目的比較，也作了一些考查與分析。這些都是我們了解學生學習這門科目時，很重要的背景資料，有助於我們的實際教學。英國由倫敦大學教育學院的 Peter Lee，Alaric Dickinson 和Rosalyn Ashby三位為主所進行的關於7歲到14歲學生歷史認知能力的調查，也是在國家支持下的大規模研究，歷時四年，於1996年完成。這個計劃，即Concepts of History and Teaching Approaches7-14 簡稱Chata，研究者對學生，特別是兒童階段，學習歷史的認知過程做了很細密的研究與探討，在這個研究基礎上，寫出了一系列文章，產生了相當可觀的影響。東吳大學歷史系劉靜貞與林慈淑兩位也與英國專家合作，在Peter Lee的指導下，對於台灣學生做了相類似的工作，成果見於發表於《東吳歷史學報》上的論文。美國國家研究委員會邀請 Peter Lee 和 Rosalyn Ashby 參與 How Students Learn History in the Classroom 一書的撰寫，表示此項工作深受美國教育界的重視，也要借助他們的研究成果。

 　　關於後者，欲知學生理解歷史到怎樣的程度，先得要對學生學習的「歷史」，究竟是一種怎樣的「知識」，需要有所確定。「歷史」是「過去發生的事件」嗎？學習歷史就是記住陶多多過去發生的事件嗎？把過去的事，準確無誤的記住，甚至可以知道「真相」為何，就是學好了歷史嗎？也酗ㄓ眭瑣㳜v老師同意這樣的看法，學生自然也就沒有疑義了。但是，這種對歷史知識的最粗淺了解，是禁不起仔細分析的，這種觀點是把「歷史」看得過於簡單了。我們到底有多少老師對「歷史知識」的了解不過如此，為數可能不少，需要調查。有的老師認為，歷史不只是「事實」，更重要的應該是「解釋」，但「解釋」指何而言呢？如果說，歷史解釋主要是指歷史學者的最新研究，也就是歷史學者對過去的論點提出新的看法與主張；在課堂教學上，老師把最新的研究成果介紹給學生，就是達成任務。我們的看法是，歷史老師博學多聞當然很好，但介紹新的論點給學生，再叫學生記住，其作用與讓學生記住過去發生的事件，同為記住，學習方法上並無不同，知識的性質也就相去不遠。其實，歷史的教學與歷史的研究，在性質上與方法上，並無不同，都是先要提出一個有意義的問題，接著是收集相關的資料，找出重要的證據，做出嚴謹的推證，得出可以回答問題的論斷，最後完成清晰的表述。這是一個程序，也是一個方法，甚至可以說是一個結構。歷史學者做研究，是循著這樣一個程序、方法與結構；學生學習歷史，這種程序、方法與結構，應該是主要目標之一。理由很簡單，學生只有學了這樣的知識，掌握了主動學習所依據的架構，學習有所依傍，才會主動學習，才能從學習中培養出能力。今天，歷史教學經過三十年的研究，我們可以看到，主要方向是培養學生理解過去的能力，而且還發展出釵h重要的基本概念與實施步驟；特別是對知識層次的分劃與學習程序的擬定，尤其具有參考價值。我們也可以清楚看到，歷史知識性質的理解在歷史教學中一直佔有關鍵地位；也就是說，歷史教學的研究一直受到歷史理論，甚至歷史哲學的啟發與影響。過去一段時間，分析的歷史哲學扮演重要角色，「分析的歷史哲學」的重要著作：R. F. Atkinson的 Knowledge and Explanation in History （Ithaca: Corrnell University Press, 1978）就是一本歷史教學研究者應讀的書。當今歷史學受到後現代學說的衝擊，歷史教學研究者應該有著怎樣的認識，特別是在後現代觀念與實證研究的兩個極端之間，對於「歷史知識」的性質，應有怎樣的理解，似乎也應該讀點「理論」方面的書，Mary Fulbrook的 Historical Theory （London: Routledge, 2002）一書，即很值得一讀。
 　　我們相信，我們對於學生認知能力有所了解，對於歷史知識的性質有所掌握，就可以擬定出清楚而正確的實際做法。這時，現實社會的制約就可以打破，不合理想的現象就得以逐步改善。尤其環顧今日各國歷史教育的發展重心，已從過去的「老師該教什麼樣的歷史」移轉到「學生該學怎樣的歷史」以及「學生如何學習歷史」的思考上，因之，學生學習歷史時的認知能力，以及學生所學歷史，這門知識的結構，就是這次研討會的「主題」。

 　　以上的簡要說明，只是想再強調一下，關於歷史教學的理論與實務，西方世界，特別是英、美兩國，近年來的研究取向十分明確，成績頗為可觀，很值得我們請益與學習。邀請專家學者前來研討，介紹重要觀念，提倡討論風氣，應是刻不容緩的事。